那晚之后,慕瓷有很长时间都没见到沈如归。

没人限制慕瓷的自由,但她身上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根本没办法出门,养了十几天才稍微能看。

沈如归不在,黑子就光明正大地瞪她,她习惯了,也懒得问原因。

园子很大,慕瓷逛迷路了,就在路边坐着等人来找她。

前面有一大片白杨树,周围也全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绿色,耳边没有闹市的喧嚣,只有虫鸟的叫声,在阴天更显得冷冷清清的,只有沈如归会把家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慕瓷打了个冷战。她也就是白天出来透透气,晚上根本不敢乱跑。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那天说错哪句话惹到他了,他的脾气阴晴不定,高兴的理由奇奇怪怪,生气的原因也莫名其妙。

方方打电话问她在什么地方,“人呢人呢?你这几天跑哪儿了?

慕瓷看着那一片白杨树林叹气:“说不清楚。

方方也不废话,“有个导演想见见你,民国戏。

她这才回神:“真的?

“这段时间我可没闲着,地址一会儿发给你。不管你在哪儿,请现在立刻穿上你那件墨绿色的旗袍化好妆,速速过来,千万别迟到。

慕瓷一听,也顾不上想别的事了,“好,我现在就去。

这是沈如归的地方,衣柜里的衣服一件比一件不合适,穿去见导演对方会怀疑她走错片场了。慕瓷自己的东西都还在顾泽那套房子里放着,方方说的那件旗袍是她为数不多的奢侈品。

有钱可以买新的,主要是慕瓷没有钱,只能去顾泽那里拿。

慕瓷等黑子来找她。黑子知道她方向感不好,心里记着那次她故意害他在草丛里找鞋的事,有心让她吃闷亏,回去的时候带她走了一条没有走过的小路,她下次还是会迷路。

“我要出去一趟。

“随便你,外面有司机。

“他什么时候回来?

“想知道就自己打电话问。

慕瓷并不是很想知道,手机里存着沈如归的号码,但她从来没有联系过他。

今天是工作日,这个时间顾泽应该在公司。

慕瓷请司机把她送到路口,然后自己打车过去。公寓门是密码锁,她用之前的密码试了试,打开了。

顾泽没有改密码。

他念旧?

不可能。

他应该是根本没来过,所以密码还是之前的。

果不其然,桌上的苹果已经烂透了。慕瓷拿了张纸巾包住那个烂苹果丢进垃圾桶,直接去卧室找衣服。

东西肯定要全部搬走,但今天时间不够,慕瓷只能改天再过来一趟。她来之前已经化好了妆,换身衣服,再配双高跟鞋就行。

听到开门声,慕瓷往外看。

“是你? 穿着高跟鞋的顾笙进来,神色怪异地看着慕瓷,“你不是…… 不是在沈如归那里吗?

顾笙知道哥哥不止一次去找过慕瓷,但沈如归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她怎么回来了?哥哥难道真的不介意?

“你来干什么?

慕瓷站在镜子前整理衣服:“来拿东西。

“哥哥已经和你分手了,你还不搬走,脸皮厚到这种程度,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这间公寓里所有的东西都让顾笙很不舒服。

“本来是打算搬的,但看你这么着急, 慕瓷穿好高跟鞋,站直身体,笑着说了句,“我就不想搬了。

“你不搬是吧,我帮你搬。 顾笙朝门外喊了一声。

保镖走进来,毕恭毕敬地说道:“小姐。

顾笙仰起下巴,命令道:“把她的东西全部扔出去,包括地上的头发。

保镖听吩咐办事,行动力超强,但琐碎的东西多,一时半会儿肯定扔不完。顾笙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让他先扔慕瓷。

慕瓷到底是曾经在顾泽身边待过的人,保镖怎么也不敢轻易动手。顾笙不耐烦,但骂他没用,她只好随手拿起桌上的花瓶扔到门外。

玻璃碴溅得到处都是,顾笙吓得往后躲,但扔完又觉得不解气,见保镖站着不动,她更气了。

“又不用你负责,你怕什么?

“小姐,您刚出院,顾总如果知道了会担心的。

顾笙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顾泽了,找到这里也是因为有人告诉她家里亮了灯,她以为来的是顾泽。

一个要拆家,一个小心翼翼地拦着护着,这场面怎么看都很滑稽,耳边传来笑声,慕瓷看过去,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男人,一双桃花眼笑意满满。

“我住隔壁, 贺昭主动开口,“听到外面动静挺大,就出来看个热闹。

慕瓷:“……

她在这里住了三个月,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爱凑热闹的邻居?

“玻璃碴满地都是,如果有人不注意踩到了,后果会很严重。监控应该拍得很清楚,麻烦尽快收拾。

这话是跟顾笙说的。

顾笙很不爽,也不会给对方好脸色:“多管闲事。

贺昭更不是怕事的性格:“走廊是公共场所,我既然看见了,就有义务请你清理干净。

顾笙似笑非笑地看向慕瓷:“你这个邻居还挺维护你的,什么关系啊?

她向来跋扈,慕瓷没空应付她,也不想牵扯到外人。

“我今天没空搬,东西先放这里,你尽管扔,扔掉旧的我就全都换新的, 慕瓷走出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笑盈盈地补了一句,“花顾泽的钱,买最贵的。

顾笙被气得脸色发白,指着慕瓷骂:“不要脸!

“是啊是啊。 慕瓷笑着附和。

方方先到,一眼就看见了慕瓷。

慕瓷的皮肤白,被一身墨绿色的旗袍衬着,更是白得发光,长发松散地绾在脑后,妆不浓,配了一对珍珠耳坠。

方方心里怄气:这样的脸蛋、这样的身材,怎么就火不了呢?

“我知道了! 方方猛地一拍脑门,“太小了!

慕瓷有些心不在焉,“什么太小了?

方方没说话,余光往她身上瞟了一眼。

慕瓷:“……

女明星为了上镜好看,一个比一个瘦,稍微有点自知之明就能明白方方是什么意思,没这么羞辱人的,可她偏偏还没有底气反驳,毕竟事实摆在这里。

方方说导演的脾气不太好,让慕瓷注意点。

慕瓷对着镜子深呼吸,方方看出她的紧张,“别太高傲,但也不要太殷勤,李导能约你吃饭,就代表你已经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了,最重要的还是表演功底。

慕瓷点点头,“我明白。

机会来了,她一定要紧紧抓牢。

被推进洗手间后,慕瓷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回想着方方刚才叮嘱她待会儿见到导演要注意些什么,她之前参加过李导某一部戏的选角,在家等了两个多月都没有消息,再看到新闻的时候,剧组已经开机了。

后来有一次活动,李导带着剧组主演上台领奖,慕瓷才算是见了他一面。

但她这种没有名气的小演员,在现场只能是镶边的,连跟李导打声招呼的机会都没有。

旗袍当初是量身定制的,这几天可能是长胖了,胸口有点儿紧,慕瓷低着头解盘扣,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慕瓷。

“嗯? 她本能地应了一声,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地捂紧领口。

抬头看到镜子里的沈如归,她差点儿以为见鬼了。

他还是那副斯文败类的模样,金丝边眼镜反射着灯光,黑色衬衣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骨节分明的手指夹了根烟,白色烟雾缭绕,无声无息地漫过手腕上绑着的那条红丝带。

慕瓷还维持着那个姿势,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沈如归。一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他洗完澡甩门就走,跟消失了一样,现在又说出现就出现。

慕瓷挤出笑脸:“哇,真巧。

沈如归抽了口烟:“不巧,我就是跟着你来的。

“我就是换件衣服。

“到男厕换衣服,你是有多饥渴?

男厕?

慕瓷机械地扭头往左边看,便池的构造……

外面有人过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慕瓷也顾不得落在洗手台上的东西,只想着先出去,然而还没有下一步动作,就被沈如归搂着腰推进了最里侧的隔间。

吧嗒一声,锁落下了。

慕瓷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你疯了?

“怕什么?他又看不见。 男人的薄唇贴在她的耳畔低语,“猜猜外面的人是谁?猜对了,就放过你这条漂亮的裙子。

慕瓷差点儿就破口大骂,这怎么猜?

她正准备说两句软话混过去的时候,隔间外面的人说话了:“去跟李导打声招呼,他那部戏,女一号的角色给慕瓷。

是顾泽的声音。

慕瓷认识顾泽十年了,怎么可能听不出是他?

洗手间里没有其他人,很安静,水声滴滴答答,顾泽是在打电话,隐约有回音,一字一句都格外清晰。

今天什么日子啊,狗血一盆接一盆往她脑袋上扣。

慕瓷的反应在沈如归的意料之中,被金丝边眼镜遮挡住的深色眸子越发幽暗,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笑,掩盖了所有的情绪。

皮肤传来异样的触感,是他解开绕在手腕上的那条红丝带,缠住了她的双手。

沈如归这种人,越是做过分的事情越是心安理得。

慕瓷招架不住,一口咬在沈如归的手上,借机报复,一点儿都没收力气。

“对,就说是我的意思,投资没问题,赞助也可以谈。 顾泽的电话还在继续,“别让慕瓷知道,正常走流程就行了。

旗袍的扣子崩开一颗,打在隔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结束通话的顾泽往最里侧的隔间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

洗手台上放着女人的化妆包。顾家是名门正派,顾泽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对这种事极为反感。

他觉得脏。

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响声渐行渐远,直到彻底静下来。

“我的衣服!沈如归你是不是神经病?! 慕瓷仰头瞪他,然而氤氲着湿气的眼睛毫无气势可言。

沈如归皮笑肉不笑:“再瞪一个试试。

“好好好,我错了……沈如归……呜……我还要去见导演啊……

一道怒吼声打破了短暂的安静:“慕瓷!

去而复返的顾泽一脚踹在隔间门板上:“慕瓷,你给我滚出来!

他去而复返的原因是拐过走廊某一转角的瞬间突然想起化妆包里一串钥匙上的挂饰——一只黄色的鸭子,又丑又旧。

“慕瓷, 顾泽隐忍着怒气的脸色很难看,他死死地盯着那扇门,“我再说一遍,马上给我出来!

慕瓷不知道顾泽是怎么发现她在里面的,也猜不透沈如归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可以肯定沈如归不想她好过。

“慕瓷!

砸门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每一拳每一脚都仿佛落在她身上。

慕瓷低着头,有几分恍惚,顾泽这么生气,好像是真真切切地在为她伤心。

这场恶作剧的主导者是沈如归,她羞赧窘迫好言好语求着他的模样让人心软,可等她安静下来跟个提线木偶似的任他欺负时,他又觉得没劲透了。

沈如归脱掉西装外套,将两条袖子绑在慕瓷的腰上,打了个死结,随后解开绑在她手腕上的红丝带。

“刺激吗? 他低声笑。

如果可以,慕瓷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一巴掌,但知道开口必然会被羞辱,她索性闭着眼睛装死。

沈如归搂住她的腰,打开隔门的暗锁。

顾泽踹门的动作戛然而止,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关节处破了皮。

“原来是沈老板,真有情趣。

沈如归勾唇轻笑,搭在慕瓷腰间的手缓缓地摩挲着:“小女孩喜欢闹,陪她玩玩。

顾泽直接开口:“我有话和慕瓷说,麻烦沈老板行个方便。

“不太方便。 沈如归笑了笑,“顾先生,之前的事一笔勾销,慕瓷现在是我的人,这一点还需要我提醒你几次呢?

顾泽抬到半空的手僵住了。

是他把慕瓷送到沈如归身边的。

这些天,他总睡不着,闭上眼睛,脑海里全都是那天慕瓷下车前看他的眼神。

慕瓷被沈如归打横抱起,小脸埋在他的颈窝里,为了避免走光,就算再羞耻,双手也只能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

导演已经到了,方方找遍了餐厅都没看见慕瓷,瞬间暴走。

手机一直在响,慕瓷知道是方方,不敢接,只能偷偷关机。

没了振动声,车里安静下来。

慕瓷还捂着旗袍的领口,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惹恼沈如归最后还是自己吃亏,吃一堑长一智,刚刚的窘境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一直到车停下来,沈如归摔上车门进屋,慕瓷才发现司机是那个看戏的“对门邻居 。

这人什么毛病,看戏看到这里来了?

“哈哈哈哈哈—— 忍了一路的贺昭终于可以放开笑了,整个院子都是他夸张的笑声。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贺昭,祝贺的贺,日召昭。

慕瓷笑不出来。

“别这么悲观, 贺昭安慰她,“老男人生气虽然阵仗大,但也很好哄。

慕瓷终于反应过来:“是你告密!

沈如归一个月没回家,却刚好出现在那家餐厅等她,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这姓贺的肯定是和沈如归狼狈为奸。

贺昭耸耸肩:“我是为你好,如果事后被发现,你会死得更惨。

事实上,慕瓷搬到顾泽那套公寓的第一天,他就住进了那个小区。

多的是她不知道的事。

贺昭忽然凑到慕瓷面前,笑得意味深长:“妹妹,我救你于水火,你得感谢我啊!

慕瓷心想: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谁是你妹妹?

贺昭也不生气:“我诚心诚意地劝你一句,赶紧想办法哄哄他,不然你要吃苦头的,他最近心情不好,虐你是分分钟的事。

慕瓷想说,沈如归什么时候心情好过?

“来,我给你支个着儿。 贺昭勾勾手指。

慕瓷好奇,把耳朵靠过去。

几秒钟后,她的脸色由青到白再到红。果不其然,变态的朋友也是变态。

她一只手抓住贺昭的手肘,另一只手迅速伸进去顶在他的腋下,把他拉向自己,用技巧给他来了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贺昭躺在地上,一边夸张地喊疼,一边朝她眨眼。

“你给我等着! 慕瓷现在没心情跟他计较。

她进屋后没有看到沈如归,王叔给她使眼色。

“在书房?

王叔点头。慕瓷从一开始就睡主卧,说床不舒服,沈如归就让人给她换了张新的。刚刚沈如归回来后直接进了书房。王叔心想:哪有人在自己家发脾气最后还睡书房的?

慕瓷没再问什么,虽然没人限制她,但这里有她不能去的地方。

贺昭拍拍身上的灰尘,人还没进来,就喊着让王叔给他弄点儿吃的。

他说:“沈哥也没吃晚饭。

慕瓷听得懂,但不想理会:“你可以叫他一起吃。

“我叫肯定不管用,说不定还要挨顿揍。

“嗯嗯,很有可能,那我还是躲远点儿,免得误伤我。

沈如归从未说过她不能进三楼的书房,是她在心里设了一堵墙,把自己隔在安全线之外,不多问,不多想,任何和沈如归相关的事她都离得远远的,做好了随时全身而退的准备。

贺昭长叹一口气,嘴里念叨着“孺子不可教也 ,也不知道她是装傻还是真傻,但能确定的是她对沈如归根本不上心。

慕瓷当没听见,上楼给方方回电话。

方方是有点生气的,“慕瓷你是遁地了吗?我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都不见人影。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李导没等到你,已经走了。

“这次就算了吧,过段时间我找机会当面跟李导道歉。

“算了? 方方有些无奈,“慕瓷,你都多久没有一个像样的角色了,你自己不着急吗?

“我知道,谢谢你帮我争取的机会,但是……顾泽插手了,就算我暂时能拿到那部戏的角色,后期也会因为各种问题被换掉。

慕瓷不是会因小失大的人,第一次见导演就放人家鸽子,以后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留下的第一印象,方方这才明白,原来是因为顾泽。

这几年也不是没有好角色找到慕瓷,但顾笙不止一次从中作梗,导致慕瓷的戏份要么被换掉,要么被“一剪没 。

顾泽是完全不知情,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慕瓷心想,哄哄他就哄哄吧。

她定好闹钟早早起床,准备做早饭,王叔却告诉她,沈如归天一亮就出门了。

“这么早,他都不睡觉的吗? 慕瓷泄气了,“王叔,昨天那个贺昭跟他是什么关系?

“是朋友,贺先生跟在老板身边学做生意。

和黑子那群兄弟不一样,贺昭戴的那块表都能换一套房了,慕瓷怎么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贺家显赫,家里情况挺复杂的,贺先生很久都没有回家了。

“离家出走?

王叔笑而不语。

二十多岁的人还玩离家出走这一套,真幼稚。慕瓷不多问,稍微了解一下就行了,免得不知深浅说错话给自己找事。

“小瓷准备做什么菜?需要哪些食材?我拿张纸记下来,一会儿就出去采购。

不知道沈如归什么时间回来,慕瓷想了想,觉得没这个必要,白费力气的活她才不干。

“做饭太麻烦了,他也不一定会吃,我还是想点儿简单的办法吧。

“也行。

慕瓷是奶奶带大的,老太太身体不好,做完手术一直住院休养。

家里没人,桌上落了厚厚一层灰,慕瓷把里里外外擦了一遍,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才终于找到一套高中校服。

好几年前的衣服,现在不太合身,但勉强还能穿。

沈如归到家时已经是后半夜。他喝了酒,没醉,只是躁得很。

王叔给他倒茶:“小瓷还没睡呢,早上说想给你做早饭,但起晚了,下午出去了一趟,回来得早。

沈如归突然笑出声:“她想给我做早饭?

“是这么说的,看着也很……真心实意。

王叔帮慕瓷说好话,也是希望两个人早点儿和好:“小瓷平时十点就休息了,今天房间的灯一直亮着,应该是在等你回家。

沈如归明知道王叔在做和事佬,只挑好听的说,但依然因这句话失了神:“等我……回家?

下一秒他却又自我否定:“她才不会。

“我不回来,她更高兴。

“她巴不得我一直待在外面,永远别回来。

王叔站在旁边,给他添茶:“小瓷今天一共问了我七次,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让我提前告诉她。

慕瓷是真的在等他,等得差点儿睡着,迷迷糊糊还在打哈欠。

她没化妆,小脸干干净净,校服裙子还是很多年前的款式,听到开门声后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抬头对上沈如归的视线,只几秒钟,就尴尬地别开眼。

她光脚踩在棕色的地毯上,白嫩的脚趾不安地蜷缩着。因为衣服的尺码不太合适,她把手背在身后,别扭地拉扯着裙摆。

慕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好看吗?

二十二岁,花一样的年纪。

沈如归走进卧室,反脚踢上门,同时扯松领带,没说话。

慕瓷又问了一遍:“我好看吗?

“丑死了。 沈如归一步一步走近,摘掉眼镜丢在沙发上。

慕瓷笑不出来:就知道他嘴里没好话。

她喝了酒,酒壮人胆,踮起脚吻他。

恍惚中听到沈如归笑了一声:“谁教你的?

“你不是问我以前的校服还在不在? 慕瓷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嘀咕,“我回奶奶家找了一下午。高中那三年我长高了不少,每年都有新校服,但只找到这一套。小是小了点儿,但还能将就哦……

说实话,她自己没敢照镜子看。

“真的很丑吗?

沈如归只是笑。他想多看看,甚至舍不得她身上的校服被压出一丝褶皱,所以许久后才回答:“丑,没见过比你更丑的。

“我本来以为你只是有点儿近视,没想到是瞎了,赶紧找时间去医院眼科挂个号,请医生好好检查一下。。

“再骂一次试试?

“你先说我的。 她只反驳了一句声音就低了下去,“你夸我好看,我就认可你的眼光没问题。

“不夸呢?

“我明天就去给你挂眼科,记得给我报销挂号费。

“就欠收拾!

这是慕瓷第一次早上醒来看到沈如归还睡在她身边。

他脾气差,说翻脸就翻脸,走出房门就不会回来,在三楼书房待一晚或者直接开车出去。

慕瓷醒了就很难再睡着,但头发被压着,她动都不能动。

她伸手推了他一下:“沈如归?

他没醒。

于是她的胆子大了点儿,朝他那张脸下手。

“又闹什么?

“你压着我的头发了。

沈如归拨开被他压住的头发,把慕瓷往怀里拉,让她枕在他的胳膊上,还给她盖了被子。

慕瓷翻了个身,悄悄摸了摸发热的脸。

犯规犯规,他这么温柔干什么?

“你睡好了吗?

“没睡好也能满足你。

“我是有事想跟你说。

慕瓷红着脸辩解:“你弄坏了我最喜欢的一件旗袍,还有我的校服,旗袍可以再买,校服去哪儿买?那是我学生时代的回忆,是无价的,你赔给我。

沈如归低声嗤笑:“好的不学,讹人这种事倒是学得挺快。

“多亏沈老板教得好。 难得他心情不错,慕瓷不能白费力气,“到底赔不赔?

沈如归不急着出门,有的是时间陪她闹,等到她第三次踹他的时候才松口:“宝贝,你想要我怎么赔?

慕瓷转过头不看他:“我本来和李导约好时间见面聊聊他那部新剧,结果被你搅黄了。那是我的经纪人好不容易才帮我争取到的,现在好了,角色没了,我还落了一个‘也不红,倒是爱耍大牌’的名头,一传十,十传百,以后谁还愿意找我合作?

没有任何一个人甘于平凡,进了娱乐圈,就不会愿意只当个背景板跑龙套。

“你扫不扫兴? 沈如归轻笑一声,和平日里清朗的声音不同,笑声里混着几分清晨初醒的沙哑。

很明显,她昨晚那一出,是有目的的。

“在这种时候和男人谈条件,也是跟我学的?

慕瓷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正撞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不像是生气了。

她底气不足,有点儿心虚,却撑着不肯露怯:“那……那你帮不帮……

沈如归闭上眼,不紧不慢地问:“顾总不是帮你已经打过招呼了吗?一点儿小麻烦都摆不平,他这么没用?

他如果真想把角色给你,还要你低声下气地去陪投资方吃饭?

看看你喜欢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慕瓷的脾气也上来了,故意找沈如归的不痛快:“我为了一部戏去求他,那不是打你的脸吗?

“知道就好。

“所以你到底什么意思?

“求人总该拿出一点儿该有的态度,出去打听打听,谁敢像你这样跟我说话?

她顺杆儿爬:“我肯定和他们不一样啊!

虽然拉着窗帘,但屋里的人能感觉到外面天气很好。

“你要起床吗?其实还早,再睡半小时吧。

“腰不疼了?

“嗯……我其实还可以再坚持坚持。

她有一次吊威亚出了点儿意外,从几米高的地方摔下去,虽然有垫子垫着,但还是落下了腰伤。男人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她的腰上,揉得还挺舒服。

“今天干什么?

“我还有一些东西留在以前住的房子里,反正没事,过去收拾一下。

“扔了吧,给你换新的。

“哦。 慕瓷看着窗户外面郁郁葱葱的绿色,“沈如归,你为什么会住这种地方?他们说,这片地以前埋过死人,是不是真的?

“活人比死人可怕。

“你是不在乎,可是我害怕,晚上一个人都睡不着。

也不知道哪个字取悦了沈如归,他笑着抬起她的下巴吻她:“年纪不大,花样还挺多。

慕瓷:“……

沈如归半个字都不提帮忙的事,慕瓷以为这次白忙活了。

慕瓷揉着腰叹气,心想:“美人计 在沈如归这里果然行不通,他见过的漂亮姑娘估计比她吃过的饭还要多,如果睡一晚上就要什么有什么,那还得了?

不过往好处想,她也不完全是白忙,他至少消气了,走之前还帮她擦了药。

慕瓷睡了个回笼觉,十点多才下楼,黑子今天没有瞪她,她反而觉得不太正常。

贺昭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来蹭饭,看慕瓷也是刚醒,笑得很欠揍。

“怎么样,我的办法管用吧?

“还行。

他倒是自信:“放心,绝对百试百灵。

吃完饭,他又顶着那头“鸡窝 回去换衣服,再过来的时候,才有了那么点儿家世显赫的样子。

慕瓷狐疑地看着他:“你跟着我干吗?

贺昭坐上车,让司机放首音乐:“不是要去收拾东西吗?我给你帮忙。

“那我多不好意思, 慕瓷可不想身边跟着一个闹着玩的大少爷,“你不会是替沈如归监视我吧?

贺昭摆摆手,嫌弃地道:“你这人思想不健康,总往坏处想。

“好笑,咱俩也不熟,我有点儿防备心不正常吗?

“那我下车,换你熟悉的黑子去给你帮忙?

他的意思很明显,不管是谁,最后总归要有一个人跟着慕瓷。她本来只是打算去把没用的东西收拾干净而已,挑三拣四会显得她心里有鬼。

比起总在背后瞪她的黑子,慕瓷还是觉得和头脑简单的贺昭相处更自在:“不不不,不麻烦小黑了,我的东西不多。

到了小区,两人乘电梯上楼,贺昭拿了一个巨大的垃圾袋,慕瓷看到有人从他家出来:“你不住这里了?

贺昭搬过来之前就知道不会长住,现在沈如归已经把慕瓷弄到身边,他也没必要继续住在这里了。

“本来就只租了三个月,到期就不住了。

对沈如归来说,三个月绰绰有余。

慕瓷只是随便问问,她的注意力都在密码锁上。

“奇怪,怎么打不开?没错啊,我上次来都打开了。

贺昭说:“换密码了吧。

“你先等一会儿。 慕瓷拿着手机去走廊另一边,给顾泽打电话。

她不想一拖再拖,一次性搬干净,以后最好再也别和顾泽见面。

接到慕瓷电话的时候,顾泽正在开会。他让大家先休息十分钟,等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才接通电话。

“小瓷。

“是我。 慕瓷打电话不是要跟他寒暄,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多说的必要,“你最近来朝阳小区了吗?

顾泽说:“你不在,没有过去的意义。

他没来过,换密码的人就只可能是顾笙。慕瓷不用想都知道,她联系顾笙不仅什么都问不到,还会被冷嘲热讽。

“我来搬东西,进不去。

“密码换了?

“嗯。

顾泽起身回办公室拿车钥匙:“你先找个地方待着,等我过去。

“你告诉我密码就行,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会碰的。你如果不放心,等我走了找人过来检查一遍,少了什么我赔给你。

他叹气,有些无奈:“小瓷,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贺昭准备找人来开锁,慕瓷连忙阻止他,撬门入室这种事不光彩,也没必要。

等顾泽把密码发过来,慕瓷开门进屋,她的东西大部分在衣帽间和卧室,好整理。

很多东西都是新的,扔了可惜,她准备打包好捐给需要的人,小区门口有专门回收旧物的地方。

贺昭靠在门口,看见慕瓷拿着一枚发卡发呆,像是在怀念送发卡的人。

“还是不要留了, 他提醒道,“省得被沈哥看见,解释不清楚。恋爱中的男人心眼比针小,容易吃醋,容易多想,容易误会。

慕瓷回过神,面无表情地瞟了他一眼:“这是我爸送我的。

贺昭神色讪讪,他以为是顾泽送的:“不好意思。

慕瓷收起发卡,不再耽误时间,她不想和顾泽见面,就要赶在顾泽回来之前离开。

当初住进来的时候,她也知道不会住太久。

轻轻松松地来,干干净净地走。

慕瓷总觉得贺昭这个公子哥的行为很不正常,“你和沈如归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怀疑什么?

“怀疑你在监视我。

“这个误会刚才已经解释过了, 贺昭说她想太多,“年纪轻轻,阳光一点。

慕瓷趁机追问,“那你正面回答我,你之前怎么会住在这里?

贺昭说,“男人也会吵架的,沈哥那段时间脾气很差,我受不了,被骂了几次之后就搬出来了。

“他就是有毛病,总没事找事,哪个正常人受得了…… 慕瓷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捂住嘴巴,警惕地盯着贺昭。

贺昭笑了笑,“放心,我不是那种人。

慕瓷已经上过一次当了,吃一堑长一智,“你有前科,我不相信。

她不再说话,贺昭也适可而止,他们的车开出小区的时候,顾泽的车正往回开。

晚上,沈如归六点就回来了。

他在,其他人就不会总往主楼跑,家里很清静。

慕瓷不太适应:“这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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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归抽走她手里的书,把她看的那一页折了个角,放到一旁:“不是说晚上一个人害怕吗?

慕瓷往旁边挪,给他让位置:“我开玩笑的。

她早上只是随口说说,倒也不必当真。

沈如归没理她。

“电话响了,不接?

振动声打断了慕瓷心里那点儿不应该有的想法,她起身去拿手机。

电话是方方打来的。

“慕瓷,好消息!李导那边先不管了,陆川那部《相思》你知道吧,剧本都准备了三年,原定的女一号是任菲,刚才他们打电话给我,说想找你合作。老天爷,是陆川啊!你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方方很兴奋,慕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任菲是顾笙的闺密,有顾泽捧着,一线地位雷打不动,只有她不想演的,没有她拿不到的资源。

陆川是业界有名的导演,有人评价他“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 。

慕瓷还在读大学的时候有过一次去他的剧组试镜的机会,但最后因为别的事情错过了。

陆川的作品不多,几年一部戏。《相思》从去年就开始选角,主演一直没有定下来,前段时间有报道称将由任菲主演,任菲的工作室没有出来辟谣,大家都默认了,只等官宣。

“哈哈哈,开玩笑的,是金子总会发光,说不定是哪位田螺先生在你不知道的时候默默为你铺路,把你推荐给陆导,让陆导看到了你的演技。

好事突然落在自己头上,慕瓷只能想到沈如归。

这也太快了,明明早上他还嫌她烦。

难道他白天就是去帮她争取角色了?

田螺先生……

慕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词跟沈如归搭在一起好诡异。

方方是真心实意地希望慕瓷好,“总之,咱们要翻身了!我把剧本给你,你这几天好好准备,到时候约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我再通知你。

慕瓷稀里糊涂地应了两句。

她不是运气好的人,挂断电话之后心里还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她和陆导之间的距离太远了,如果没人引荐,她不能这么幸运。

沈如归在翻她的书看,喝她喝过的茶。

慕瓷主动跟他说话:“我今天去把那边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

“贺昭帮了忙,得谢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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